一偌大的山啊,我在这山里生长勤劳的灵魂给我的身躯插上了翅膀那些关于飞翔的泥实的梦想刺穿过我的背脊和肋骨,悬挂在我的胸膛上想飞出去看看山的外面,却怎样飞也只能在山巅盘旋离不开这高高的山头我的归宿、起点系住我一生的命运,注定宿命的忧伤我在这片土地上生长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有了心脏、支撑的四肢和高昂的头颅我的毛发,我的血液,我身子的每一寸每一块由我的骨头一节节向上数是沉重、灾难、还是世外的宁安我打不开那愚昧与辛酸拧成的疙瘩野荒与苦难扭打的历程但我仍然向往,向往未来向往曙光我在这片土地上生长只因为世代传下辛劳、悲凉生存的无奈,我才不至于失传断魂的荒山而一次,又一次游唱于流着民魂的酉水畔淳朴的血管水一般的液体静静流淌 决不奢华,但自私透明苦难和辛劳一样折磨着强劲阳壮的躯干这些都只像山间的芭茅刺草割裂一个小小的伤口糊一把泥沙就可灼干我的山民啊,希望不像太阳不会挂在山巅,不要把他嫁给寄托的空幻只会在你们的心中她是永远的闺女穿着漂亮的嫁妆芬芳的谷物和日头养了我千年在喜庆和丰收的五谷里从干涩的嘴皮压出,山风喂养我质朴纯贞的心房。沿着掌纹烙印的悲欢,我在麻醉和愚昧里徜徉日子里,笑谈辛苦笑谈中,多少辛酸对世事怨惑不满的唱腔对着山月点燃的油灯对着黑夜覆盖的空荡梦里灵魂的村庄在一代代“呜啦哟嗬”声中摇荡二那些沟沟坎坎的背影和布鞋晃动在油灯深黑的岁月纯朴的脸生就一副多情的唱腔 在生满石头的山上圣洁的爱情也开出了花瓣阳雀牵着红线,从祖母到新娘村庄的童谣,一直流淌沿着深深浅浅的酉水,从春天沿着木楼脚步走出去。走进那些远行的脚印里走了多远我那村庄的兄弟守着木楼,祖辈的农具守着那些遗传的声音和腔腔不曾离去谢谢你,兄弟在五谷丰收的时节里,你的山歌响起,那节奏,像麦粒敲在你的掌心一样动听。山月,好亮时你坐在木楼前,孩子笑声和女人砍猪草的刀声正回响在你的胸膛那就唱吧,苞谷烧的火辣已烧红了你生活的脸庞和背脊那些声音好久不曾下地,你女人笑声,跟着你此时,我想起油菜花开的三月,山歌到处响起哪一声是你,哪一声是她,哪一声是那多嘴的画眉玉米林里的声音太阳开花。晚风暮归里锄刀忘在地头,玉米花香屑却碎在头发里衣服的褶子里你在等待,山歌也在等待 赶秋的场子里像箭一样穿过那是一只多情的画眉箭就是你的山歌山歌让你得到画眉三真怕有一天会失去,我或我后辈只能看到你的残肢断骸,散在我的湘西我的山里。像找魂一样,我去敲大地,会发出声音吗村庄无语我只能拣起祖辈的骨头去敲那山魂的门只剩痛苦,和无语酉水的泥沙,把你葬去我的双手,在祖先面前作揖只求保佑和安宁我在这片土地上生长我感谢太阳赐予我金色的质地我感谢土地赐予我朴实的心房我感谢世代辛劳的山民给我的身躯插上飞翔的翅膀我飞啊飞,愿望一生只要最终把我的残体埋在生我养我的泥土我的热泪也会盈眶牛铃牛铃从早晨的朦胧中站起一声鞭哨,父亲扛起耙犁 走向还一身雾气的土地草鞋,守在地头我守在木屋的门口支起双腮,凝听晨雾中依稀的牛哞锄刀在雾散日出的地头站起牛铃,却在最初的曦光里摇鸣土地领着农人从一个个早晨走向暮归铛铛叮叮牛儿踏着晶莹的朝露穿梭于朝霞满空的田野父亲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鞭哨抽出一声声粗犷的喝声一块块黄土在牛铃声中睡醒一场冬梦悠悠过去春来时,牛铃檫亮我放飞的思念如絮、如烟